五

     ①名气的背后并不都是鲜花和掌声，隐藏在名声之后的寂寞和冷清反而更容易令人受伤。

     林子英站长要上调到管理处了，据说是到管理处收费科当科长。这个消息首先是宋书清告诉我的，乍听之下，我还不相信。从收费站站长到管理处收费科长，不只是职位上的不同。两者之间在行政级别上还差着一级呢——收费站长在行政级别上相当于副科级，也就是说收费站长即使平调到管理处，也只能是当个副科长。还不止这些，在高速公路上，收费部门是最主要的业务科室，地位是相当的重要。收费科长的位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历来的惯例，管理处这个职位都是高管局推荐的人选，极少有从收费站任命的。很快，我将知道我按照常理推断的这个判断是错误的，而这一点恰恰是由林子英站长亲口告诉我的。

     就在宋书清给我说了林站长要调走的消息后不久，有一天林子英站长亲自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了我他要到管理处收费科当科长的消息。林子英站长说，本来以为调他到管理处是当收费科副科长，能当收费科科长是他也没想到的事情。从收费站站长到收费科科长，这一个台阶跨得有点大，林子英猜测是因为主持省界收费站这几年工作成绩突出，其他收费站莫能望其项背，才是管理处考虑调他做收费科长的主要原因。林子英作结论说，他知道这几年省界收费站的工作之所以这么出色，在省里都挂了号，完全是我们几个收费班长尤其是我领导的收费一班出色表现的结果。林子英站长亲自我给端上一杯茶水，脸上满是笑意，像是指导我今后的工作，说工作不但要能干，还要会干，林子英强调。就像咱们省界主线收费站，工作在整个管理处，整个高管局特别出色，这肯定是毫无疑问的。问题是工作出色，光摆在那里是不够的，要加大宣传力度，把所做的工作广为宣传，让别人也知道知道。咱省界主线收费站月球上吹喇叭——名声在外，高素你这笔杆子的作用功不可没，甚至我的升迁也在一定程度上沾了你不少光。林子英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隔着桌子拍打起我的肩膀来。我也赶紧站起身来，说林站长你别客气。你的功绩完全是你自己努力挣来的，我们即使给你添了一点光彩，那也是你领导有方的结果。

    “要离开主线收费站了，还真有点舍不得你。”林子英说。

    “我也是舍不得你离开我们，在你的领导下，咱们主线收费站这几年可以说进步很快，成绩斐然。你这一走，我们，至少是我就像失去了主心骨。”说实在的，这几年林子英站长对我确实非常照顾，别的不说，就拿住的地方来说，在管理处的各个收费站，有哪个收费站会为一位收费员配备单间。没有，就我所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收费站，只有副站长以上级别的才能拥有单独的办公室，我—高素—这个收费员，在林子英站长的关照下，就享受到了收费站副站长的这个待遇。虽然我知道我所受到的待遇和我为收费站所作的贡献是相辅相成的，但是看到其他人，包括张子藤、何强、宋书清都是住的多人间，我心底还是对林子英站长心存感激的。现在，林站长要调离主线收费站了，我心里的怅然可想而知。另一方面，新来的站长会如何对我，我心里没底。未知的前途就像一条深邃的山洞，黑暗、潮湿、寒冷，各种感觉蜿蜒曲曲，延伸向无尽的路途。

     就在我说离不开林子英站长的话时，正是这种感觉在心底不断翻起的时候。这种怅然的感觉不知不觉在我的脸上显露了出来。

     林子英看到我脸上的这种表情，沉默了，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像是在想事情。过了一会儿，林子英睁开眼，对我说：“小高，你先别难过。你看，咱们这几年各方面配合得这么好，我舍不得你，也不想埋没你的才华。我想等我到了收费科，一定想办法把你也调过去。”

我还能说什么呢。

     林子英站长调走了，去了机关收费科上任。随后的时间，我几乎是扳着手指头数日子，等着林子英把我也调到管理处机关。不是说我看不起收费岗位，不愿在这个岗位上工作。我自认为在收费岗位上，确切的说是在收费班长的岗位上做得还不坷?。只是在收费岗位上要三班倒，占用了大量我本应用于写作的时间。我多想像管理处机关的人们一样正常上白班，还有个节假日，能把更多的精力用于发挥我的文学写作方面。几年来，这个梦想缠绕了我很长时间，甚至有几次还不时出现在我的梦乡里。我等啊等啊，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礼拜过去了，还是没有等来林子英的消息。倒是新站长姬新民来主线收费站履任前四、五天，宋书清的一番话，彻底粉碎了我的期盼。

     那天吃午饭的时候，宋书清特意坐在我身旁。吃完饭要走的时候，宋书清塞给我一张纸条。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还弄纸条？我望着宋书清离去的背影，很是疑惑。展开纸条，上边写着“饭后小公园枫树林”。宋书清找我肯定有事，这么秘密它肯定不是件小事。我无心再吃饭，收拾了碗筷，快步出食堂去了小公园的枫树林。

     主线收费站占地面积比较大，收费站利用空闲的地方进行了绿化规划。尤其收费站西南角那块空地，面积约有6亩左右，收费站种植了枫树、杨树、榕树，在林中的空地摆上几把长椅，修上几座小亭，俨然成了收费站职工小憩的休闲场所，被收费站职工亲切的称为小公园。我匆匆赶到枫树林的红叶亭，宋书清正在那儿等我。

     一见面，我就对宋书清说：“老四，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非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宋书清没有接我的话头，脸上满是忧心恻然，说：“老四，林子英站长是不是在帮你调到管理处机关？”

     我心里很想从宋书清嘴里知道结果，嘴上却坚决否认，说：“那里的事，老四，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说完，又怕宋书清断了话头，不再往下说，就接着说：“就是想去，我也要靠自己的实力。”

     宋书清显然不信我的话，嘴角歪了歪说：“老三，你就别假装清高了。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得告诉你我知道的关于这件事的一些信息。”

     我脸上装出毫不相干的样子，耳朵却竖了起来，准备听宋书清到底知道些什么。

     宋书清说：“我从管理处听到消息，说林子英为调你的事去找了李正群处长，在李处长面前把你夸得像一朵花儿一样，说收费科离不了你这样的人才。”我脸上淡然，心里很紧张宋书清的话，神态上就有点显露。这一切落在宋书清眼里，宋书清嘴角上露出一丝笑意。这笑意只存在了极短时间，倏忽间就消失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忿忿不平的神色。宋书清说：“老四，你猜李正群处长怎么说？”

    “怎么说？”我从条凳上微微倾起身，屏住气俯视着宋书清。很显然我已经掩饰不住我的紧张心情。

    “李正群处长说他知道你，说你这个人才特出色，只不过你要调管理处收费科这件事比较难办。一则你的身份特殊，是名作家，树大招风，调到机关这件事容易被人指指点点。二则你是收费员，身份是计划内临时工，调机关科室没有编制。”宋书清用眼睛瞄了瞄我愠怒的脸容，说：“这样，你调管理处机关的事就被卡住了。”

     林子英站长一直没告诉我关于调动的任何消息，原来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

     同样是人，凭什么受到歧视！

     一股怒火腾地从我的心里升起，转瞬间就冲到了天灵盖。

编辑：魏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