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亚静 字数:1693
我和那位医者是有缘分的,因为十五年的一场疾病使我有幸结识了她,但这缘分仅限于此,随着病情好转和康复出院,关于她的消息便从此中断,了无音信。但我知道她是快乐的,她也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人应该快乐”的第一人。
事情还得从十五年前的那场病说起。当时我刚刚毕业在家待业,工作还没有任何确切的消息,前途一片渺茫。那天下午,我正躺在床上蒙头大“睡”(说是“睡”,其实哪里“睡”得着呢,这“睡”大概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吧。)忽然感觉腹部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逃难似的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挤出来,顿时,汗水湿透了被子。我强撑着从被窝里爬出来,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时,才发觉自己被家人送到了医院,亲人的目光满是急切和关爱,医生的身影匆忙而忙碌,我心中暗想:这世界还是我的!我环视着病房里的环境: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四壁、白色的床单,还有身着白色服装的护士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说话的是一个有着圆润脸庞,忽闪着一对清澈而深邃的大眼睛的护士,她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不要使劲动,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托起我的手腕。我下意识地把手猛地往回一抽,一阵疼痛伴随着冷汗袭击而来。我自小有着“医院恐惧症”,那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大褂、刺鼻的消毒液和浓浓的酒精味道,无不令我望而生畏、闻而却步。此刻,这个有着圆润脸庞的护士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她再次伸出手来,把我的手腕轻轻地放在她的手心里,“都成年人了,竟然这么怕针?”怪不得她的眼睛看上去是那么神秘,那么深不可测。“我是晕针,不光晕针,还晕血呢……上学时有一回义务献血,还没轮到我献血,却被别人的血吓晕倒了”,我赶忙为刚才的动作辩护,以此来维护我的那点小小的自尊。“这说明你是一个打小就健康的人,没有经历过多少打针吃药的事。健康的体魄,再加上健康的心灵,你的人生会无限光彩呢”,她十分艳羡地称赞我,同时又把那“健康的心灵”说得很响亮,似乎在提示我什么,又像是在惋惜什么。“好了,吊针扎好了。你其实够坚强!”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把针头扎进了我的静脉。而在此之前的几分钟里,我还在揣想着针头透过我的皮肤,刺破我的血管的那一刻,疼痛是何其难以承受;血液顺着输液管倒流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又将会承受怎样的晕眩!而此时此刻,煎熬竟然在瞬间消失了,而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那难以抗拒而又势必来临的疼痛!吊瓶里的液体滴答滴答往下流着,平静而又规则,舒缓而又温馨。“不管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按床头的呼救器招呼我”,医用托盘已被她收拾停当,她轻盈而有力的步子向着病房门迈去,在她一转身的时候,留下一个甜甜的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都能见到她那圆润的面庞、深邃的双眸和甜甜的微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温馨而又祥和。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主动和她搭起话来,“你是我见过的少有的乐天派之一”。“其实,我也有我的烦恼。我五岁半的孩子哪儿都好,却是个孤独症患者。只要一离开孩子,我的心就像脱了窍似的。但我从没放弃过治好他的希望,我每天都在利用业余时间学习孤独症的治疗方法,我每天都花费大量时间陪伴孩子”,她的眼里泛着明亮的光,“我坚信终有一天,他能够和正常人一样正常地交往,快乐地生活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刻意望了我一眼“倒是有一些看似有着健康心灵的人,在面对挫折、不幸和困难时的脆弱才是真正让人担忧的”,她不动声色,却话锋一转,巧妙地瞄准了我的心疾。她深邃的大眼睛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忧郁和烦躁,但又不直接碰触那个仍然脆弱而又隐隐作痛的疤。随后,她又冲我甜甜地笑了一笑。这明显是在你屁股上打过一针后,那轻轻的一揉,这剂药来得那样及时,那样熨帖,而又恰到好处。
随后的日子里,我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生活中的挫折和失意,忽然一下子从千斤重担变成了点点浮尘,轻飘飘地脱离了身体,漂浮到空气中去了……
时光荏苒,不知道那位医者的孩子现在是否已经能够和正常人一样交往和生活了。而我对她的印象,已逐渐由清晰转而模糊,再由模糊转而清晰——模糊了的是她的面容,清晰了的是她面对生活的心境,抽象为一种乐观、坚韧、旷达和博爱,并时时激励着我笑对人生,乐观生活。
编辑:袁亚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