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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青云纵

更新时间:2009-12-15 00:00:00点击次数:1142次

作者:魏立涛      字数:3634

     ④我正在收费棚区巡视,收费站办公室主任小许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离大老远的就喊:“高站,电话,办公室有你电话。”我问许文彬:“哪儿来的电话?”徐文彬说:“只说找你的,没说哪儿的?”看来,不管怎样,我都得去接这个神秘电话了。
     回到收费站办公室,我拿起话筒,问:“我是高素,谁找我?”电话那头有人嘿嘿地笑了,说:“高作家,你这人还真不好找。”原来是A市市委丁书记的秘书白朗。俗话说,神仙好斗小鬼难缠,我可不想得罪这父母官。我赶紧解释说:“啊,是白秘书哪。我刚才在岗上巡逻来着,白大人的电话我哪敢不接。”白朗爽朗地笑了,说:“高大作家,别给我来这一套。”接着又说:“嗨,求你个事咋样?”让我办事?我心里格登一下子,真怕白朗给我出个我办不到的题目。心里想着嘴上却说:“白秘书,咱们哪来那么多客套话,只要我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朗说:“咱们E市的我一个朋友去黄新旅游,今天中午打你哪儿过,能不能给免个费?”E是在咱们这个省的最南头,离着龙门收费站有六、七百公里,距离不近呢。不过,既然我不想得罪白朗,只能放行。于是我说:“白秘书,给咱说一下车号。”“浅棕色丰田面包车,车号是×××××××。”白朗说出了车型和车号。一听就是一辆高档中巴车。照理说,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放行小轿车还行,放这么大的车还真有点困难。白朗听我有点犹豫,就说:“啊,你也别为难,不行就算。他们不是交不起那个钱,纯粹是为了面子问题。”大多有头有脸的人从我们这免费都这么说,能动得起白朗让收费站免费的也肯定不是一般人。既然都不是交不起通行费,干吗为了面子要让我们这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中间阶层为难呢。
     收费站的免费车辆问题,在全国范围来看,一直是高速公路行业最为头痛的一件事情。根据国务院下发的有关文件,军车、正在执行紧急任务的警车和其他政策规定的车辆通行高速公路可以免除通行费。但是在实际运作过程中,为了和驻地搞好关系,高速公路往往也出一些自己的土政策,就是给地方上的一些政府公务车辆,以及一些碍于情面不得不放行的车辆开绿灯,免除了高速公路通行费。这就是所谓的人情车。人情车给高速公路管理带来了难度,口子开得大了吧,每年光损失通行费一项大收费站得好几千万,小收费站也得上百万。管理紧点吧,会得罪地方上一些权势部门或个人,大辄水电等工作、生活方面受影响,小辄上门捣蛋添乱子。因此,尽管有相关政策约束,免费车辆管理老大难问题解决起来非常困难。这是我在主线收费站和龙门收费站的亲身经历,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白朗提出的要求,虽然说是一个问题,但是我既然想和他搞好关系,当然不能拒绝。我紧接着白朗的话音毫不犹豫地说:“白秘书,你这是说哪里话。你吩咐的事,我肯定给办。这样吧,我给下边打个招呼,你让那辆车过收费站口时报个车号就行了。”事情办成了,白朗很高兴,说改天请我到市里喝酒,我说这哪儿行,应该由我去作东。这篇儿就揭了过去。
     我心里清楚,自此以后,在白朗方面我不得不又多开了一条开闸放水的渠道。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由此得来的另一种结果,是白朗和我成了好朋友。
     ⑤白晓娅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是在龙门县城中央大街京东肉饼饭馆我们初次见面的一个星期之后。
     那时,我正在构思一部中篇小说,因而休班时也没有回老家休息,一直待在收费站的宿舍里写文字。这部中篇我已经想了很久,但总是卡在对人物关系的处理上。连着两天,除了吃饭,我待在宿舍里足不出户,坐着,躺着,走着,翻来覆去捉摸如何在人物关系上着墨。书桌上一本200多页的稿纸已经被我用了将近一半,废纸篓里塞满了我废弃的稿子。
     理不顺,头绪有点乱。在宿舍里踱步踱得自己都烦了,我决定出去到收费站外边空旷的野地里,到田野间静谧的小道上清醒一下头脑。
     穿好外衣,我正打算出门,宿舍的门响了。
   “什么事儿?进来。”我以为是收费站有人找我。
     门被推开,走进一位着便装的女子,不是我们收费站的人。脑子还搅绕在书中人物的身上,我的反应一时有些迟钝,看着这女子问:“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子奇怪地看着我,说:“大作家,不认得我了?我是白晓娅。”
    “白—晓—娅。”我心里念叨着,脑子推开小说人物的缠绕,快速转动着。阴雨天,酸辣面,京东肉饼饭馆,临街靠窗的梦幻美女,被女孩指认,受食客围观,街头分手,一幅幅画面跃然眼前。是白晓娅,龙门县国税局的那个白晓娅,在灯光幻影下迷住我的那个白晓娅。
    “不用再让我自我介绍一遍了吧?”白晓娅笑着说,笑脸就像一道灿烂的阳光。
    “哪,哪能呢,你不就是国税局的白晓娅么。”我挺尴尬,为自己刚才的迟钝,又想着心仪的女孩子找上了门,脸上不自觉地升腾起了一片红霞。
     看到我脸都红了,白晓娅可能以为我是为刚才的事害臊,赶紧转移话题,说:“没别的,我就是来看看作家实怎么写书的,想向你讨教一点文学问题。”
     连我正在写书的事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事是白晓娅不知道的?我奇怪得睁大眼睛,问白晓娅:“你怎么知道我正在写小说?”
    “作家不写书,那还叫作家吗?”白晓娅笑着说。
    “那不一定。作家并不是什么时间都在写书的。”我说。我较了真,非得知道白晓娅是如何知道我正在写作的。“就像我现在,我现在可能在睡觉,可能在吃饭,可能在上班间休息。”
     看着我认真的样子,白晓娅乐得都快笑出了眼泪。白晓娅收起笑,说:“大作家你还挺较真。不开玩笑了。我来前给收费站办公室打了电话,找你,他们说你在宿舍里写作呢。这样,我就来了。”
     噢,我说呢,怪不得白晓娅会知道我正闷在屋里写作,原来是收费站办公室人告诉她的。
     白晓娅看我穿戴整齐,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我这才发觉,我们光顾着说话了,我把要出去走走的的念头都忘了。不过这时候出门,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好像是要赶白晓娅离开。白晓娅刚来,就要让人家离开,连在我这座一座的机会也没有,不但是对人的不尊重,也是我内心里不愿意做的事。我连忙对白晓娅说:“想着出去走走,但是我尊贵的客人来了,怎么也不能把你晾在这儿,得让你看看我这杂乱的窝呀。”
     我把白晓娅让到书桌旁,坐下来,给白晓娅沏了一杯速溶咖啡。白晓娅看着我,笑着说:“哦,大作家的生活够奢侈的啊。”我知道白晓娅是指咖啡的事儿。那个年代,在县城这样的的地方能喝上一杯咖啡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尤其速溶咖啡更是不容易找得到的。我在白晓娅对面坐了下来,说:“哪里,哪里。我知道,凭我的工资是喝不起咖啡的。但是我不抽烟,又常常熬夜写书,为保持清醒的思绪,不得不靠喝咖啡提神。好在我还有点稿费,让我能够买得起咖啡。”白晓娅点头说写书真是一件苦差事。
     白晓娅端起杯,边喝咖啡边打量我的宿舍。我这是一间单间。像省界主线收费站一样,龙门收费站也为我配了一间单独的宿舍,供我工作之余写作。宿舍里东西不多,但我这人爱干净,所以一直把宿舍收拾得非常整洁。白晓娅看了一遍宿舍,嘴里啧啧称赞,说一点也不像她见过的许多男生宿舍。男生宿舍什么样,大多是物品凌乱,烟头满地。我知道,这就是大多数人眼里的印象。所以,我这宿舍收拾得稍微干净一点,就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不光是白晓娅这么说,就是来过我宿舍的,都是这么说的,包括男生。
     我书桌上方墙壁上的一张条幅吸引了白晓娅的注意力。白晓娅探着身子仔细打量这张条幅,上边“勤耕不缀”四个字字体圆润,笔锋刚健,是我在参加省文联会的时候一位著名书法家题赠给我的。这张条幅邓大平站长向我要了几次,我都没舍得给。白晓娅看到落款,吃了一惊,说:“怪不得看这幅字如此眼熟,果真是凉老写的。”白晓娅说,她们国税局的名称就是凉老给写的,听说起初凉老怎么都不给写,说给多少钱都不写,后来还是局长托了人,花了不少钱才弄到手的。国税局的招牌挂出来,果然气势不凡,一下子压过了县里的其他单位,国税局长为有凉老的题字骄傲得很呢。没想到高素你这里竟有这么一副凉老的题字。
     白晓娅打量我的房间,我也在暗暗地打量着白晓娅。在县城中央大街的京东肉饼饭馆,那天白晓娅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氤氲的水汽中,灯光柔化下长发、碎衣裙,周身散发着迷人光晕的白晓娅几乎就是我心里想了多少遍的梦幻女友。而此刻,在我的宿舍里,没有了光晕环绕的白晓娅,还原了她的本来面目。白晓娅个子不算低,大概一米七左右,皮肤很白,鸭蛋脸,鼻梁挺直,着一身红色连衣裙,整个人看上去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也算很养眼。没有了光环笼罩,这真实的的白晓娅,离我的梦幻女友还有一点差距。
     我正在看白晓娅,白晓娅像有了第六感似的,倏的一回头,和我的眼光碰了个正着。我像摸到电门被电着了一样,全身一阵发麻,心头滚过一种激荡的、兴奋的、从未有过的感觉,脸上一阵滚烫,脸皮都像要被烧掉了似的。白晓娅白皙的脸庞升腾起两片红霞,身子晃动,好像站不稳的样子。我们赶紧别开目光,谁都没说话,屋子里充满了紧张的、尴尬的气氛,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呼吸。
     过了一会,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心绪不再挠动。白晓娅也恢复了常态,小声向我说:“咱们,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我向白晓娅点了点头,跑过去拉开宿舍门,跟着白晓娅出了宿舍,走出收费站,去了宁静的乡间小道。
编辑:魏立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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