⑤高管局系统第二届青工“岗位练兵技能比武”比赛是在第二年的六月份举行的。和前次一样，这次高管局也约请了许多媒体报道比赛，就连中国交通报社、中国公路杂志社、人民日报社这样的国家级媒体也被约请参与这场盛会。

     去年管理处在比赛上跌了个大跟头，很没面子。今年接到通知，就更加重视这项工作。赵智刚处长调走后，新来的李正群处长亲自挂帅，担任这次比赛集训队的队长，还决定吸取上次的教训，不再从收费员中找教练，而是从部队聘请现役军人来训练我们。

     我是这次集训队36名队员之一，同时入选的还有何强，张子藤虽然还是收费员身份，要忙于维护监控系统，就没来参加集训队。宋书清去年载了大跟头，不愿来，也没参加集训队。我们36名集训队员住到了高速公路服务区，做两个星期的封闭训练。教练来那天，是个大晴天，服务区的上空一碧如洗，太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们这36个人站在太阳底下，等待教练的到来。

     教练来了。我一看，差点没高兴疯了。

     教练是谁？

     张弛。我根本没想到部队派来给我们做教练的会是张弛。

     整整三年没见过面了，张弛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出来。

     岁月的磨练也在张弛的身上刻划出了永久的痕迹，那张不再稚嫩的刚毅的脸庞，反射出一股冷峻的神色。原先清明透彻的双瞳，隐然显现出一丝一闪而过的忧虑。

     身边的何强捅了捅我，语气里带着兴奋，小声对我说：“是张排长。”我拼命压住心里的千言万语，小声嗯了一声对何强表示我看见了。

     特地赶过来的集训队队长，管理处李正群处长用手指了指队列中我与何强，说：“你们俩，来帮教练把行李拿到宿舍。”

     我与何强跑步出列，去送人的汽车哪儿搬张弛的行李。经过张弛身边的时候，我偷偷向跟在他们上校团长身后正向李正群处长走过去的张弛眨了眨眼，表示我对张弛的欢迎。张弛嘴角上翘，冷峻的脸庞浮上一层笑意，仿佛对我和何强的欢迎表示赞许。

     张弛的行李不多，只有两个包。一个包里软乎乎的可能是换洗衣物，另一个包里沉甸甸的，用手一摸，一本本方方正正的棱角分明，分明是书。拎着张弛的包，我心说这个张弛，不安安心心训练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这么爱学习！

     从张弛的宿舍回来，李处长和上校团长的寒暄结束，已经离去。我与何强回归队列，李处长向集训队全体队员介绍张弛。李处长说：“从现在起，张弛就正式是你们的教官。”张弛面向全体集训队队员啪的一个敬礼，选作自我介绍。李正群处长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刚才部队的团长说了，张弛是他们部队最优秀的士官，带兵六年了，对带兵训练有独到之处。”李处长提高嗓门问队员：“管理处给咱们找来了最好的教官，咱们队员是不是最优秀的？”集训队队员大声回答：“是！”李处长再次提高嗓门，大声问集训队：“有没有信心在比赛中打个翻身仗？”集训队群情澎湃，拨足力气高呼：“有！”

     李处长的动员讲话像给全体集训队员打了一针兴奋剂，全集训队准备好了在下来的训练中不怕苦、不怕累，训出高水准，在半个月后的全省高速公路系统“技能比武岗位练兵”比赛中取得好名次。哪知道张弛只给我们作了一天训练，就改变了训练方式，当起甩手掌柜来，自己专注于参加军校考试的学习中去了。

     喔，我这里说的不准确。张弛并没有给管理处集训队放养，确切的说是张弛宣布把训练的一切都交给了我，让我做集训队的执行教练，而他自己躲到了一边开始复习考军校的功课。

     不光是别的集训队员，就是起先我也是满心的愤怒。我质问张弛：“管理处和部队对你抱了这么大的希望，希望你能带我们打胜这一场翻身仗。你怎么能这么的放心把这一摊子甩给我，自己当起甩手掌柜的来了？”

     张弛眨么眨么眼睛，严肃地对我说：“?素，你就这么对自己没信心？”

     我说：“我不明白。”

     张弛说：“我观察了一天你们的训练。你的底子还在那放着，这么多年了单兵军事素质一点也没褪色。就凭这一点把集训队交给你我百分之一百一个放心。”说罢，甩给我一份训练大纲，一本《新兵连步兵操典辑要》。

     我还要说什么。张弛不想再听，对我说：“不要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好不好？拿出你当初军训时那股劲头的十分之四的劲头就行了。”

     张弛的话把我又扔到了当初刚来高速公路是在部队军训时的岁月。一时间，万丈豪情充满了我的心胸。当初能做到的，现在我依然能做到，能做得比当初更出色。何况四年来的岁月磨蚀，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酸涩青年，经验、阅历都丰富了不少；更何况我现在身后还站着一个钢铁巨人——张弛。

     我严格按照张弛交给我的训练大纲和《新兵连步兵操典辑要》训练集训队。要想别人信服，首先自己要过硬。带着队员们训练，我的动作、口令标准得找不出一丝毛病。炎炎烈日下，我与队员们一样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皮肤晒脱了一层又一层。渐渐的，队员们眼里的疑虑不见了，在我这个执行教练的训练下，进步一天天提高。

     管理处领导来我们集训队封闭训练场察看了几次，看到是我这个收费员在带队训练，心里放心不下，私下找张弛谈话，摆明他们对张弛这种训练方法的疑虑，张弛每次都拍着胸脯对他们说，你们放心，让高素带队训练肯定比我还要好，将来比赛肯定会出好成绩的。管理处领导听了张弛的话，又看了我把集训队训练的有声有色，一板一眼，虎虎生风，就没再说什么。不过，从他们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他们心底的疑虑还没有彻底打消，宋书清去年带来的阴影在他们心里扎了根，笼罩在管理处头顶上的这顶阴霾久久挥散不去。这，反而更加刺激了我，我更加玩命地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训练集训队，让集训队在比赛中大显身手，不能让管理处领导小瞧了我高素。

     没有特色的东西是不能让人心服口服的。我想张弛建议，在训练大纲里再加上军体拳一项，作为管理处的特色让它在未来的比赛上取得一鸣惊人的效果。张弛可一点也没惊讶于我的创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既然你觉得有用，放手做吧，我放心。”

     我看张弛总是在看高中的课本，就在向张弛汇报一天的训练情况时问他：“都什么年岁了还看这种东西，你是想参加高考？”

    “参加高考？”张弛听完我的问话苦笑了一下，反问我：“你看我还能参加高考吗？”

     我说：“咋不能。这几年大学不都在扩招吗？”

     张弛眼里跳过难过的神色，说：“在部队待了八年了，我还不想脱下这身军装！”

     我指着张弛手中的高中数学书不解地问：“我知道你爱学习，又不想参加高考，干嘛要啃这些没什么用的老古董？”

     张弛把书反扣在桌上，指着肩上一花两粗拐的军衔痛苦地说：“我这四级士官是非专业士官里边比较高的了，再升上去非常难的了。过不了几年，我就得脱下军装复员。这正是我不想要的。要想不脱军装待在部队，就一条出路——考军校。”

     原来是考军校呀。我说：“凭你的认真劲，刻苦劲，考军校一定行。”

     张弛白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想考就考的啊？”

     我说：“可不。”

     张弛说：“今年我们团没有名额，还是冯嫣在师机关给我找了个指标我才有机会的。”

     冯嫣？

     一个齐耳短发，娃娃脸，肤色微黑，穿一身深蓝色丝质连衣裙的女大学生从我的印象里跳了出来。

    “你和冯嫣的关系发展的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地问张弛。

    “瞎说什么呀！”张弛嗔怪道，“冯嫣是我们师冯师长的女儿，又是大学生，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前途未卜的大头兵!”

    “别这么不自信行不？”我学着张弛的口吻调侃说，“凭你的实力还考不上个军校？”

    “哪有那么容易，”张弛叹了口气，说：“光我们师就有那么多报考的，更何况这是全部队都在考。”

    “努把劲儿，我相信你！”我使劲捶了张弛一拳头。

编辑：魏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