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上次收费广场清理周村人的摊点事件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大体上来说，周村人不再明显有那么多人上收费广场摆摊经营了。但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挎着个篮子偷偷到广场做生意。或许是他们家里没有其他谋生的手艺，才这么顽强不屈不挠的到广场谋生，维持家计吧。这事，收费站又不能不闻不问，放任不管。否则，时间长了，还会形成燎原之势，成为收费站的乱源。可是，说真的，这些做小买卖的，不再像原先一样摆摊经营，而是流动作战，与收费站打游击。收费站人一靠近，他们则作鸟兽散；收费站人一走，他们又聚到收费广场，拼命向过往车辆兜售物品。这事弄得主线收费站林子英站长也很头痛，还因为这是没少挨管理处批评。

     我想起清理收费广场摊点的时候心里转过的那个念头，就斗胆向林子英站长作了一个建议。我的建议其实很简单，就是和周村建立战地共建关系，通过我们收费站的帮扶，解决那些真正生活困难的村民，用我们自己的行为感动周村村民，化解上次清理活动在村民心里产生的疙瘩，从而彻底解决周村村民在收费广场兜售物品，使收费站秩序混乱，发生安全隐患的问题。林子英站长同意我的建议。

     于是，我被派往周村作走访工作。

     就像我的预期一样，那些锲而不舍到收费广场兜售小玩意的周村人，的确是家里生活困顿，没办法弄来活钱，才不得已到收费广场挣点活钱，借以支付种地所支付的化肥、农药、浇地用电、小孩上学这样一些从地理挣不到，又不得不付出的费用。周村那些有门路开工厂、办企业的人，不光看不上到收费广场挣的那点钱，就是去收费广场一趟他们也耽误不起那个时间。

     我把收集到的这些情况向林子英站长作了汇报。提出了我的解决方案。收费站发动党团员捐款，从收费站经费里挤出一点钱，帮助周村困难户献解决生活困难。这第一步只能解决一时问题，不是长久之计。第二步，向周村所属市反映一下周村的问题，争取市政府向周村的困难户发放困难补助。这两方面的工作结合起来，彻底解决周村人到收费广场兜售商品的问题。

     我给周村所属市人大、政协那些在全省作家会议认识的老相识写了信，把收费站和周村所发生的事情好好摆了一摆。还别说，人大、政协的那些老相识们还真给足了我面子，去找了市长、市委书记，谈了我心里反映的问题。恰巧，前段时间我们主线收费站清理摊点所发生的风波，省调查组下来调查事件也给市委、市政府带来了压力。他们也正想解决这个问题。人大、政协我的老相识们一提出这个问题，市委、市政府正中下怀。听说市委书记看了我的来信，当时就在会上说，作家就是作家，看这高作家的文笔，把周村和收费站的困难写得多生动，多传神，咱们要是不给解决一下，倒显得咱们市委、市政府不关心群众，显得咱们冷漠无情。既然收费站每年都出了一笔费用，咱们市在体察自己的民情方面当然也不能落后。

     收费站的捐款送到了周村困难户的手里，市里拨下的困难补助也发到了个人手里。周村那些困难户感激涕零，找到收费站，非要请我喝林子英站长到家吃一顿农家饭。其中就有清理收费广场那天把我打伤的那位大嫂。

     那位大嫂叫刘桂兰，拉着我的手严厉的泪水扑簌簌掉个不停，说：“大兄弟，真是对不起，那天把你打成了那样，害你住了医院。你帮我们解决了实际困难，比活菩萨还活菩萨。今天你非得到我家吃顿饭，要不然我这心里会痛苦一辈子。”

     我笑着拒绝了刘嫂的好意。说：“我也没想到市里边会答应给你们补助，是你们的市委书记、市长体谅你们的困难才把事情办成的，我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要是没有我们林站长作了许多工作，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办不成的。这件事上你们在得多谢林站长。”

     村民拉着林站长，纷纷表示谢意，说今后再不到收费广场做生意了。林子英脸上笑容像绽放的蓓蕾，嘴上却说：“还是高素作的工作多。”

     刘桂兰大嫂一手拉着林子英，一手拽着我，说：“你们俩甭管谁，今儿非得去我家吃顿饭。”村民们起哄喊好。

     我涨红了脸，说：“刘大嫂，你就别难为我们了。不吃这顿饭，众乡亲的心意我们收费站也心领了。我们只希望你们今后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这才是你们对我们收费站最好的报答。”

     没有把我和林子英站长劝动，周村人满怀感激的走了。这时，林子英说了一句话，吓了我一跳，我的后背上尽是冷汗。

     林子英说，高素，好你个小子，干着收费班长的工作，谋划着站长的差事。

也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反正林子英说完这句话后就没了下文，我却深深印在了心里，凡做事开始小心谨慎起来。

     ④我没高兴多长时间，我与张子藤之间的竞赛就画上了终止符。

     主线收费站安装了简易闭路监控系统，站长不再靠望远镜监视岗亭里的收费员。管理处其他收费站都到主线站来取经，也想在自己的收费站安装这套简易闭路监控系统。

     张子藤忙了起来，订购设备，到各收费站安装简易监控系统，主线收费二班的工作就耽搁了下来。林子英站长把收费二班的工作让我一并代管，我丝毫没有意见，上手就带二班进入了状态，收费一班、收费二班的工作继续前行，各项指标都把三班和四班远远甩在了后边。

     收费二班的收费员们高兴了，他们从来还没有在各项指标上和一班比肩过，这次终于实现了。我的收费一班的收费员们不高兴了，私下跟我说，班长你就不能偏偏心眼？你看现在二班的指标都和咱们齐平了，这个先进咱们今年还能拿到手吗？

     我苦笑着对队员们说，张子藤不在，林站长把二班的工作交给我代管，我能小气偏心眼而不把一班和二班着两碗水端平吗？你们说林站长那么精明的人眼里会揉沙子么？

     队员们相互对视，说不出话来。

     话是这么说，实际情况却是快把我累惨了。张子藤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明显消瘦了起来，一米八二的身高倒没什么改变，原先一百五十六斤重的体重减到了一百四十六斤，整整减了十斤。林子英站长很心疼，问我能不能顶住，不行就换何强管一管二班。领导都这么关心我，我还能说什么，咬紧牙关拼了，全力把二班带好，直到张子藤回来。

     一个月零两天，张子藤把各收费站的简易监控系统安装调试完毕，才回到了主线收费站。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张子藤回来了就好，终于可以痛快地喘口气，休养生息了。哪成想，张子藤回到主线收费站才刚刚过了两个月，就被调走了，去了管理处收费科，彻彻底底离开了主线收费站，再也没回来工作过。

     管理处各收费站都安装了简易闭路监控系统，设备二十四小时运行，不可能长时间不出问题，需要人手维护。设备一坏，急坏了收费科稽查队。

     从安装了监控系统，收费科稽查队稽查手段发生了跳跃性的质变，不再长年靠人员到现场暗访，而是改为了从各收费站收集录像带，通过审看录像带发现收费员违法违纪问题，节省了时间，提高了稽查效率。监控系统设备一坏，收费科稽查队就像失去了眼睛，没有了查察问题的目标，当然会着急。监控系统启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这样的事例不是发生了一两起。不光稽查队着急，处领导也着急。分管收费的玉鸣萧副处长终于下决心把设计、安装，也是最熟悉这套监控系统的张子藤给调到管理处收费科，专门负责各收费站监控系统的维护、维修。

     就这样，作为我们主线收费站四个收费班长，也是老乡，也是管理处第一位收费员，张子藤调到了管理处机关工作。

     张子藤这一调走，主线收费站失去了一位大将。在后继者手里，收费二班再也没出现过张子藤领导时的辉煌，被宋书清的收费四班远远抛到了身后，再没见起色。

     张子藤调到管理处机关工作，最高兴的人是纪凤。纪凤见人就给发块糖，好像调到管理处机关工作的是她，而不是张子藤。我的心里却有一丝隐忧，在众多文学作品，包括我写的书中，这种因为长时间分离而产生的感情危机并不少见。想想以后张、纪天各一方的日子，我以文人细腻的心思不禁替纪凤担起心来。

     在我、何强、宋书清给张子藤的送别宴上，他们三人身边都坐着女朋友，只有我是孤独的一把椅子陪伴着。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从上次我被主线收费站所有女孩子拒绝后，我就把我的依恋交给了书本中的颜如玉，发誓再也不会把现实中的女孩子放在眼里。

     何强、张子藤、宋书清和他们的女友在酒席上都表现得非常高兴，不停地给张子藤灌酒，其中尤显纪凤最兴奋，简直可拿神采飞扬这个词来表示。我当然也高兴，老大得了头彩，又在一起共事了四年，哪能不替他高兴？不过看着纪凤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先前心里的那点隐忧呼啦啦冲上了脑袋。我有点可怜起纪凤来，觉得有必要在张子藤走前点醒一下张、纪二人，免得将来我的担心一旦成为现实，纪凤会真的发疯。

     我站起身来，假装借着酒劲端着酒杯对张子藤说：“子藤，真心地祝贺你调到机关。兄弟我敬你一杯。”我和张子藤碰了一下酒杯，一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张子藤站起身来，说：“高素，干嘛这么客气？”酎完杯里的酒，接着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得说这几年在主线收费站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高素。文章写得好，在咱省小有名气不说，收费班也管得最好。这几年，我没少和你膘着干，都没能争过你。”

     我继续站着，说：“其实人生来都是一样的，包括强子和书清咱们四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是有闪光点的。不是说收费岗位不好，你是第一个调到管理处机关的人，走在了我们的前边，就凭这一点，就说明你的闪光点就是比我们强。”

    “哪能这么说，我只不过赶上了狗屎运，比你们先进一步罢了。”张子藤说得非常诚恳。

何强说：“酒喝完了，你们都坐下。老四，给俩哥哥满上酒，来个普天同庆。”

     一块喝完一杯酒，我又端起一杯酒，对张子藤说：“子腾，干了这杯酒，我有两句话要说。”

     喝完酒，我借酒意上涌，红着脸说：“有一句话，叫‘苟富贵，勿相忘’。你记住了吗？”

     张子藤点头，何强、宋书清也点头。张子藤说：“记住了。咱们都一样。”

     我接着说：“第二句话，叫‘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记住了吗？”

     纪凤和张子藤的脸腾地一下子变红了。纪凤急赤白脸地说：“高素，你看你这人胡说些什么？”

我不计较纪凤的态度，说：“先都别急，听我说一言。子腾离开主线收费站到管理处机关后，到咱收费站的机会就没现在这么多了。空间和时间的距离，会消磨掉任何感情的基础。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消弱了基础的感情会变得日益脆弱，当一旦另一种情感从虚荒的心田拱出幼苗，进而变得茁壮起来以后，感情的危急就会毫不留情的走向崩溃。”

     纪凤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再看张子藤的眼神，就有点挂虑在里边。

     齐巧珍、白秀娟频频点头，齐巧珍小声说：“高素不愧是搞文字的，说的深刻在理。”

     张子藤脸红刚刚地说：“当着你们六个人的面，甭管以后我发展成什么样，我发誓决不会有负纪凤的。”

     纪凤的脸这才由阴转晴。

编辑：魏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