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立涛    字数：2206

一

   “嗨，别发呆了，赶紧吃饭。”收费站食堂内西北角的一张桌子上对坐着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对另一个眉头蹙成一团的人说。

    眉头不展的那个人没回应，继续低着头发着自己的愁，眼光直愣愣的看着碗里的白米饭，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

    这满脸惨淡的正是武文杰，我们都叫他小武。

    小武是我们收费站最最普通的一名收费员，长相一般，脾气性格一般，要不是有一副好歌喉，常在收费站、管理处机关文艺演出上博得满堂彩，要是把他放在人群里，就是再高明的辨术之士也很难把小武从人群中甄别出来。

   “嗨，我说，”对桌的同事看着小武的难受样，心里也泛起一股莫名的辛酸，却又不得不规劝小武从受难中缓过来。“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就别再难受了。有叔爷、婶娘在家照顾，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放心吧，啊？”同事一边用脚在桌子底下踢小武，一边劝说着。

    同事说完，几口扒拉掉碗里的米饭，起身收拾了碗筷，准备上岗，也走了。

武文杰把目光从空洞的遥想中收回来，这才发现起始时满满当当的诺大的食堂除了自己已经空空如野，食堂的胖师傅在准备收拾卫生了。武文杰味同嚼蜡般紧忙着用筷子扒拉完碗里的白米饭，也没心思去盛免费供应的西红柿鸡蛋汤喝，急急忙忙收起碗筷，迈着搅在一起的双脚出了食堂。

    回宿舍的路上，武文杰脑子里还在盘旋着那件让他难受的事，脚步不由得变的缓慢而沉重。食堂前边30米转过角就是宿舍楼的入口。此时，宿舍楼前的广场上收费二班正在列队准备上岗，班长周养民站在队列前脸上的表情显得不自然。不用点名，周养民对自己班里的十个人就是闭着眼也门清得很：八女两男，轮流在八个收费道两个入口道岗亭上岗。就要上去换岗了，队列里偏偏只有八女一男九个人，独独缺武文杰。这个武文杰，刚才在食堂吃饭时就觉着不对劲，慢吞吞的像要花几个小时才吃完一顿饭。“真应该出来的时候揪着他的耳朵一块出来。”周养民后悔不迭地想。周养民仿佛觉着站在一边的收费站站长梁志强正用不满意的眼光看着自己。周养民的后背冒出了白毛细汗，在大太阳底下也觉着凉飕飕的难受。

    看见武文接转过墙角慢吞吞地低头走过来，周养民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混蛋，继而低沉有力地吼叫武文杰：“还不快归队！”

    武文杰抬头一看，全班都在等着自己，梁志强站长也不满意的站在一边向自己这边看，赶紧把自己的心事抛到九霄云外，快速跑回宿舍，拎起自己的钱票箱旋风般奔出宿舍，冲到广场上回到队列里自己的位置。

   “报数。”周养民响亮地命令道。

   “一、二、三、四……十。”队列中报数声此起彼伏。报数完毕，周养民转身小步跑到梁志强跟前，大声说：“报告站长，收费二班十人，实到十人，请指示。”梁志强满意的点点头，对周养民说   “上岗。”张养民立正回答：“是。”转身跑回队列前，带收费二班上岗去了。

    梁志强站长望着收费二班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小武心事重重，必定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个特殊时期，必须时刻注意职工的动态，千万不敢出什么娄子。得找个时间和小武谈谈，帮武文杰做好思想稳定工作。

二

    龙城县医院妇产科病房，于秀丽挺着大肚子心情烦躁的躺在病床上，一会向右侧躺，一会向左侧躺，怎么着也觉着不舒服。在病床的两侧，于秀丽的妈妈正在数落于秀丽的婆婆。

    于秀丽的妈妈火气很大，说话不知不觉就声音提高了八度，她懊悔地说：“嗨，我说什么来着。当初就不应该让我们秀丽嫁给你们武文杰。这女人生孩子是小事么？拍拍屁股就走了，把我们家秀丽独己个儿撂在医院，你说这是什么人哪？”一个护士从门外探进头来，冲于秀丽的妈妈嚷道：“小点声，这是医院，吵架到你们家吵去！”于秀丽的妈妈翻了一下白眼，这才降低了说话的语调。于秀丽婆婆也有40来岁了，被亲家抢白了几句，本想回呛几句，想了想媳妇生孩子，儿子不能陪着，多少有点理屈，就强忍了这口气，小心翼翼的笑着回应说：“亲家，消消气，别生那么大火。我们家文杰不是不想来陪床，这不正赶上收费站忙，回不来嘛。”“收费站，收费站，又是收费站！要是当初秀丽不找个收费员，能有现在这种情况吗？”提起收费站，于秀丽妈妈的火更大了。

    是啊，收费站，这个让于秀丽魂牵梦绕的地方。5年前，于秀丽是费了不少劲，动用了许多社会资源才进的收费站。一穿上这身橄榄绿，置身于众多同学、玩伴之间，就不由得心底涌出一种自豪之情。收费工作虽然单调，但相较于众多同学、玩伴的工作不稳定状态，于秀丽多少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每每被他们艳羡的目光扫过，于秀丽就像三伏天吃雪糕，三九天拥火炉那般熨帖。作为有着5年工龄的于秀丽，也是一位老收费员了。收费站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工作生活朝气蓬勃。收费站就像一座大熔炉，汰尽废物，炼出一块块闪光的金子。

    妈妈埋怨婆婆，只是冲着武文杰不能在自己临产时亲自陪床，事实上妈妈并不讨厌收费站，并不讨厌收费员，要不干吗当初不拦着自己去当收费员？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女人生孩子不是一件小事，丈夫能在临产时陪在身边，起码是对自己一种极大的鼓励。于秀丽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暗暗叹了一口气。文杰何尝不想培在自己身边，但是赶上了收费站有重大政治任务，收费员需要留置上岗，也是没法的事情。

    于秀丽再也听不下去两位老人的拌嘴，坐起来靠在床头对妈妈说：“妈，别说了，文杰又不是不想来陪床，这不正赶上站里有任务需要留置吗。”于秀丽婆婆赶紧接住话茬对亲家说：“就是，就是。有咱们两家老人在，亲家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们还想着赶紧抱孙子呢。”事情已经这样，闺女又发了话，于秀丽的妈妈只得用手指点了秀丽的额头一下，不满意地说：“你这死丫头！”

编辑：魏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