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楼的走廊里，李春旺的秘书杨晓天截住了王渤。小杨告诉王渤：“小心着点儿，老爷子这回是真生了气。”王渤拍了拍小杨的肩膀表示谢意。在市委书记、市长这些市级官员们的秘书群里，经常互通讯息，对市委书记、市长的脾气秉性、业余爱好、喜怒哀乐进行交流，以便有事儿时应对起来方便。小杨在市政府时就跟着李春旺书记，跟王渤是相当的熟，这才在关键时刻提醒王渤。

    推门进屋，李春旺正看一份文件，看见王渤进屋，冷冷地说：“坐。”王渤早有心理准备，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等着李春旺问话。

    不一会儿，李春旺看完文件，把文件向桌子上一丢，冲王渤责怪地说：“老王，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渤笑着解释：“我的市委书记大人，就别再生气啦。有些事儿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儿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省委组织部的人一定在您这儿吧？”

    李春旺点了点头，心里还是不痛快。

    王渤又说：“由省委组织部来调一个市管干部的档案，这事儿你不觉得奇怪？”

    李春旺也有点疑惑，不过听省委组织部的人解释过，就对王渤说：“是有点奇怪。不过，省里说是省委柏年书记亲自点将，把刘大力作为专家从北京给召回来的。”

    王渤脸上现出兴奋，说：“着啊。省委柏年书记亲自点的将。李书记你再想想最近咱们市委、市政府职务的调动，想想市长的位子久悬不决。”

    啊，原来这么回事儿。联想到自己推荐的市长人选在省委一直没有回音，想到各路诸侯围绕市长之位激烈争夺而省委久久没有确定人员，李春旺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冷的脸色和暖起来。

    王渤的话触动了李春旺书记心里的一份隐私。江北市长缺位，李春旺书记本来是十分中意高正林这个人的。高正林是江北市副市长，在李春旺当市长的时候，跟王渤他们仨人在市长、副市长这个级别里关系最好的。自己当了市委书记后，李春旺极力向省委推荐高正林升任市长之位，觉得跟高正林搭班子，市委、市政府两驾马车工作起来更适宜配合，会十分顺手。没想到，自己的举荐在省委哪里久久没有回音。李春旺就想省委是不是对自己不重视，不满意？后来，李春旺悄悄问了问省委副书记张民，张书记说先别着急，省委对江北市长人选还有争论，还没有定下来，至于具体人选是谁，张书记没有说。

    现在经王渤这么一提醒，李春旺书记似乎明白过些味儿来，就不再坚持把刘大力的档案交给省委组织部。刘大力的事儿就这样拖了下来。不过，江北发生的这些事儿，刘大力是一点也不知道。此刻，他还在与刘静姝沉浸在人伦之乐里，享受着父女之爱的时光。

    就在江北这些平静和不平静发生的时候，此刻，上江省委也是一片骚动。

    江北这几年的工作局面，省委常委大多数人是不满意的。过去省委一直想换掉江北两套班子，但是从江北出来，或是与江北市委书记蔡刚、市长李春旺有多年下属关系的几位常委不愿意换掉他们，又眼看着这几年江北的发展裹足不前，大有被别的地市甩在后头的趋势，是又着急又使不上劲儿。多次点说蔡刚、李春旺，又不见效果，真为他们生气，但又不愿换掉他们。这次，省委书记柏年下了决心，强势主导换掉江北两套班子，经过常委会议几次激烈的交锋，终于达成了一致，调走蔡刚，李春旺任书记，把市长的位子空缺了出来。江北市长的位子空出来之后，各方都拿出了自己属意的人选，经过常委会讨论遴选，最后只留下了现江北副市长高正林跟柏年提出的刘大力两个人选。

    江北市副市长高正林，省委都熟悉，已经连干了两届副市长了，做事稳重，听话，贯彻上级指示坚决认真。但是柏年书记提出，现在江北需要的不是温吞水，而是一百度的滚开水。需要一位有魄力，锐意改革的，目光远大的领导人。柏年书记指出，刘大力正是江北眼下最需要的这样一位人选。

    刘大力，这在众省委常委听来是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物。说他熟悉，是因为作为庞大的鸿海集团掌舵人和考古学专家，诸常委都是听说过没见过这个人。说他陌生，是因为这个人在上江的政治版图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让一个从来没有从政经验的人来掌舵江北这个上江省重要的城市，诸常委大多都持怀疑立场。然而柏年书记坚持使用刘大力。柏年书记说，刘大力既然能够领导鸿海这样一家私营企业，并且规模做得那么大，事业蒸蒸日上，没有锐意开拓的头脑肯定是行不开的。要说政治觉悟性，刘大力能够在私营企业率先成立党委组织，并坚持到今天，说明他对党的忠诚是十分可靠的。要说刘大力的学识，北京大学工商管理博士就能说明一切。像这样一个精明强干，有学识，有头脑的人才不被委以重任，那才是我们党的损失。柏年书记还说，刘大力在江北生活了几近二十年，对江北的情况最熟悉，由他掌舵江北，他一定会像经管鸿海一样当好江北这座城市的CEO，把江北引上大发展的光明大道上去的。柏年书记还把刘大力的毕业论文散发给常委们讨论。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数次常委会争论，最终省委常委会同意了柏年书记任命刘大力为江北市代市长的决定。

    任命通过后，还有一个问题摆在省委常委们面前。那就是根据国家公务员法规定，国家公务人员是不能从事相关商业经营活动的。这个问题最终在刘大力哪里得到了解决。刘大力把鸿海集团挂到省国资委名下，让出总裁的位子，成立监事会，自己出任监事会监事长，退出了鸿海集团的经营活动。

    刘大力被认命为江北市代市长的消息，经小道途径很快传到了江北各级官员的耳朵里。有人高兴，那些与刘大力熟悉的人；有人发愁，那些曾经给刘大力穿过小鞋的人；有人不屑一顾，认为刘大力没有从政经历的人。但是，绝大多数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在内心里对这个小道消息是持怀疑态度的。只有两个人对此心里明镜似的，确信这个小道消息的可靠度。那就是江北这座城市的当家人李春旺书记和王渤副市长。

    省委没有同意自己推举的人选，李春旺书记确实有点恼火。不过，既然省委已经同意刘大力来江北，自己就要从大局出发，服从省委的决定，全力配合刘大力的工作。让李春旺书记闹不明白的是，刘大力不知跟王渤结了什么仇，王渤就是扣着刘大力的档案不放。省委组织部几次来提档，都被王渤以各种理由给扣下了。李春旺心里是又气又急。心说王渤这个老伙计是吃了什么枪药了，干嘛非得跟省委对着干。作为人事战线的老人，不可能不懂得高级政治生活。一味与省委对着蛮干，还会有好果子吃吗？李春旺书记劝了王渤几次，都被王渤以刘大力人品问题给推搪过去。在省委柏年书记为组织部屡次提刘大力档案不成而发火后，李春旺不得不劝老伙计要以大局为重，千万别为这点事儿危及到自己的前程。岂知王渤梗着个脖子坚持不给刘大力提档，并说就是拿掉自己副市长这个位子，也别想从他这儿提走刘大力的档案。拿掉王渤副市长的位子？李春旺书记不由得苦笑起来，以王渤在江北这个地面儿布下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刘大力即使来了江北又能如何推动江北的工作开展呢？

    王渤这么强硬地扣着刘大力的档案不放，原因是有一件事儿必须得让刘大力答应。

编辑：魏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