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位在远离家园的收费站工作的母亲来说，很多时候，工作和孩子摆在面前，而你只能作出一种选择，但无论哪种选择都会让人深深后悔，因为这样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  一位母亲、一个孩子与一条路的故事

（保津高速冀津站   卢兰颖）

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七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烟波如画的季节里，我有幸成为保津高速公路的一名职工，还没有充分享受到穿上这身绿色制服的自豪与喜悦，就面临着封闭一个月的军事训练。

每天枯燥地练习站姿、正步行进走和指挥手势，熟背各种规章制度与条例，学习收费业务知识，宿舍里被子永远都要叠成豆腐块，衣柜中只能挂两件衣服，水杯、脸盆、鞋也要摆放在规定的位置……一天下来，身体象一部散架的纺车摇摇欲坠。而比起身体的疲惫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每天夜深人静时对女儿不可抑制的思念，那是一种痛彻骨髓的感觉，在心里翻江倒海般久久不能平息。但我必须要坚持，坚持把自己伪装成一位勇敢的母亲。

那时，每天给家人打电话成了唯一的寄托。但我刻意回避着女儿，幼稚的认为只要对女儿闭口不谈就可以不用去面对那份牵挂。直到第七天，女儿怯怯的在电话那边呼唤着“妈妈”，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女儿内心那份隐忍的不安，几天来辛苦构筑的防洪大坝顷刻间土崩瓦解，“妈妈为什么不要宝宝了，瑶瑶是乖宝宝，瑶瑶现在自己会洗脸、洗脚、洗袜袜，也会背唐诗、唱儿歌……”，女儿紧张的表现着自己，只是为了换取妈妈片刻的爱怜，“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象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唱到这儿，女儿哽咽的声音变成声嘶力竭的哭喊“妈妈、妈妈、妈妈……”声声震耳欲聋。我开始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天旋地转，或许痛苦要能用语言去描述，就不是真正的痛苦了。那一年，是我第一次离开女儿，年幼的女儿在没有妈妈陪伴的日子里，时常表现出不安与无助，那一年，女儿四岁。

由于收费站工作性质的原因，工作期间必须驻站。一次，连续在单位工作六天后，终于可以回家与女儿团聚，中午我做了她最爱吃的饭菜，饭桌上女儿的小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妈妈做的饭菜闻着香，吃着更香，我怎么吃都吃不饱呢”，一家人被她人小鬼大的话逗的哈哈大笑。这时，电话铃声却急促的响起，我一看是单位的号码，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不会是让回站吧？我拿着手机，避开女儿到卧室接听。果然，办公室的同事通知说因业务检查，要马上回站准备迎检。军令如山，不容回绝。只是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一转身，女儿就在身后，黑亮的大眼睛里承载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忧郁。她默默的回到餐厅，无论家人怎么劝解，都一言不发，只是一勺一勺的把米饭放进嘴里，瘦小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独。

出门前，我想拥抱下女儿，但是找遍了每间屋子，都没有女儿的身影。我疯狂的在每间屋子里转来转去，突然发现储物室的落地壁橱外有女儿的一只鞋。我拉开壁橱，女儿弱小的身子正蜷缩在一堆衣物中，象一只受伤的小猫独自舔食着伤口。我顿时瘫软如泥，无力的抱着女儿，女儿满脸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颗颗滴入我心里，犹如万箭穿心。因为无法选择，因为只能去承受，所以女儿对一次次离别表现出绝望与逃避，那一年，女儿六岁。

时光就这样残酷的流逝着，女儿渐渐长大了。我再离开她的时候，她会送我到门口，一声声嘱咐着“妈妈路上注意安全，妈妈再见”直到我走出楼道门，她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阳台上，这时我正经过阳台，抬头就看到女儿小小的脸紧贴着玻璃窗，还是一声声嘱咐“妈妈路上注意安全，妈妈再见”，沉重的双腿犹如铅铸，但我只能选择前行。这时，女儿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里间的卧室，抬头那张令人心碎的小脸早已等候在那里，还是紧紧的贴着玻璃窗，似乎只要这样就能离妈妈更近一些，仍是一声声嘱咐“妈妈路上注意安全，妈妈再见”，直到我走出小区大门，声声呼唤依旧在耳边回荡……

一次闲谈，善良的邻居大妈戚戚地说“每次听到瑶瑶说妈妈路上注意安全，妈妈再见的时候，心里就有种揪心的疼，我们一家五口也会不约而同地说：瑶瑶妈妈又上班去了”。但是，女儿毕竟长大了，面对每次离别，她对妈妈的思念开始表现出深深的牵挂，那一年，女儿八岁。

“妈妈  我又想你了  只好请月亮做我的小船  飘啊飘到您窗前  月亮船又变成了摇篮  在梦里  妈妈把我轻轻地摇   妈妈  我又想你了  只好请风儿做我的翅膀  飞啊飞到您身边  吹开衣襟偷偷睡上一觉  在梦里  妈妈把我紧紧地抱”。女儿可以借助文字来表达对妈妈的思念了，经过七年的风风雨雨和无数次离别的历练，女儿变的象一只振翅的海燕一样乐观与坚强，虽然文字是稚嫩的，但字里行间真挚的母女深情却是永恒的诗篇。这一年，女儿十岁。

“思念是一条长长的路，妈妈在路这端，孩子在那端”，这就是一位母亲和一个孩子与一条路的故事。同样，也是这条路上所有母亲与孩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