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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绝唱

更新时间:2014-06-16 10:22:05点击次数:640次
作者:袁亚静      字数:2092
 
     在浙江绍兴市区东南的洋河弄,有一处宋代著名的园林遗址,因其当时为沈姓家族旧业,故而得名——沈园。园中部为宋代遗物区,这里的葫芦形水池、池南的假山、池西的古井,都是当年旧物。园西为沈园遗迹区,以气势雄浑,形制古朴的孤鹤轩为中心。沈园虽亭台楼榭、古朴典雅、清幽怡人、久负盛名,然而,它真正吸引人们的却往往是那一段与南宋著名诗人陆游有关的爱情故事。
     传说从前沈园的粉壁上曾题着两阙词《钗头凤》,据说第一阙是诗词名家陆游所写,第二阙是陆游的前妻唐婉所和。今天我们在园中残壁上看到的,乃是后人重建时刻写,并非故人当年所题。但这两阙词却依然浸润着世事的情怨和无奈,向我们诉说着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陆游与唐婉的沈园情梦。出生于书香世家的陆游与不善言语却善解人意的表妹唐婉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虽处在兵荒马乱的时局之中,却相伴度过了一段纯洁无暇的美好时光。时间催生了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的变换,也成就了心心相印互诉衷肠的情愫。举手投足间,爱慕尽现;嘘寒问暖时,情意正浓;诗词唱和中,爱意萌发。这一切被两家父母看在眼里,陆家便以一只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作信物,订下了唐家这门亲上加亲的婚事。婚后的陆游、唐婉更是情爱弥深,沉醉于两个人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陆家母亲便把陆游不思学业功名迁怒于唐婉,虽经陆游再三想法设法暗中阻拦,却最终迫于母命难违,一纸休书了却了与唐婉的一生缘分。
     休书好写,爱恋难绝;空间易分,情意难隔。为使陆游彻底断绝了与唐婉的情丝,陆母为陆游重续了妻子。面对残酷的现实,陆游收拾起满腔的幽怨,在母亲的督教下,重理科举课业,埋头苦读。一次偶然的机会,陆游与唐婉相会在沈园。此时的陆游已另娶妻子,唐婉也已嫁作他人妇。睹故人,思旧情,内心深处是痛、是苦、是惜、是怜、是无尽的酸楚、是难挽的愁怅、是无助的悔恨、是无望的迷茫。陆游一时心潮翻涌、感慨万千,提笔在园壁上题《钗头凤》词一首云:“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深爱之切,思恋之苦,内心之热,现实之冷,彼时之恩,今日之痛,痛何如哉!
     自幼与陆游情投意合的唐琬看了陆游的《钗头凤》,深知陆游依然忠情于她,但她深知有一道墙远比皇家的城墙更难以逾越,她深知一条河比翻腾的黄河更难以渡过,内心悲苦不绝,爱恨交织,愁怨连绵,多年积聚的愁苦奔涌而出,于是也和了一首《钗头凤》词:“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天各一方,人各有主,恩情未绝却已断,心意相通却已隔。不久,唐琬便郁闷愁怨而终。女诗人李清照的《武陵春·春晚》“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唐婉终于难以承受这现实的悲凉,在郁郁寡欢中香消玉殒。爱人已逝,留给陆游的是无穷的思念、无尽的怅惘、无期的眷恋……
     此后的陆游,仕途一路春风得意,一直做到宝华阁侍制。这期间,他除了尽心为政外,也写下了大量反映忧国忧民思想的诗词。到七十五岁时,他上书告老,蒙赐金紫绶还乡了。陆游浪迹天涯数十年,企图借此忘却他与唐婉的凄婉往事,然而离家越远,唐婉的影子却在他的心头萦绕得越紧。此番倦游归来,曾经是耳鬓厮磨,如今已阴阳两隔。每每在沈园幽静的小路上踽踽独行,前尘往事涌上陆游的心头,追忆似水年华中那最深刻的记忆,几多伤感,几多悲痛,几多凄婉,几多感慨。他写下了多首怀念故人的诗篇。75岁时,陆游写下了“沈园怀旧”二首:(其一)“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綠,曾是惊鸿照影来。”(其二)“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非复旧池台。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世事如烟,现实如梦。这哀婉的吟唱痛绝人心,伤遗千古。即使在陆游81岁高龄,他仍对曾经的爱人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十二月二日夜游沈氏园亭》:“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82岁时又作的《城南》:“城南亭榭锁闲坊,孤鹤归飞只自伤。尘渍苔浸数行墨,尔来谁来拂颓墙。”84岁时作的《春游》:“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情之深,意之切,爱之隽,恨之痛。字里行间,是刻骨铭心的往事如烟,是催心蚀骨的痛彻心肠,是饱蘸血泪的千古绝唱。诗词可见,爱恨无形,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何只这隽永的爱的诗篇?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此后不久,陆游就溘然长逝了。黄泉路上定有唐婉的柔情一路相随吧!
     沈园的一座小小的假山石上清晰的印刻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陆唐之恋,虽未生死与共,却也真挚淳朴,凄凉哀婉,令后人唏嘘扼腕,举手顿足。闭目思来,滚滚红尘中,有些人,莫非只为留下记忆?有些事,莫非只为留下伤痕?有些情,莫非只为留下疼痛?有些爱,莫非只为留下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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